出乎乐芙琳的意料,从鲜血长河中探出的触手并不敢对那个少女有任何动作,只是距离燕青两步的距离外与之对峙。
这条有着自我意识的触手感知到了燕青身上有着和乐芙琳一样的味道。
乐芙琳也懒得计较,只是驱使触手将徐书彦死死包裹住,只留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好似是担心这少年的哀嚎声会被大打折扣。
在鲜血长河这片区域里有着极强的压胜规矩,即便是乐芙琳在这里面也只能老老实实收起那些玄而又玄的秘法。
但精绝艳艳的女王,号称天赋直追那位魔裔君主的乐芙琳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四条修行大道,血族的鲜血长河,人族的星光大道,魔裔的冥河,兽人的黑暗森林,都存在着一位神秘的强大存在。
而乐芙琳可能是血族历史上第一位被这位强大存在庇护的血族。
徐书彦奋力挣扎,可无济于事,那一根根触手缓慢的收紧,沉浸在徐书彦的哀嚎声中,乐此不彼,每当徐书彦要痛的昏厥过去时,就会有一条触手分出一根细若头发丝的红色丝线钻进徐书彦的窍穴中,剧烈的疼痛感会让徐书彦猛的惊醒,生不如死。
四大种族,血族的长寿,魔裔的历史渊远,兽人的体魄强横,人族的无限潜力。
是他们可以站立在文明这场大局里互相博弈,压胜,制衡的根本。
就在徐书彦快要被触手挤爆时,从触手的缝隙间竟然渗出丝丝缕缕的青光。
伴随着一缕缕青烟,那些触手猛的收缩回了鲜血长河之中。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头守护鲜血长河的神秘存在竟然受伤了,虽然只是微微被烫伤。
瘫倒在地的徐书彦被青色光芒包裹,一颗拳头大小的星辰从他体内缓缓升起。
青光内敛不在外泄,却更显得刺眼夺目,如日中天。
活了漫长岁月的女王乐芙琳,何等天资卓绝的天才没有见过?即便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夺目璀璨的命星,神情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愕。
甚至愈发显得癫狂和暴戾。
乐芙琳再次唤出一根根触手,只是这些触手此刻被分解成一根根丝线。
“想要开辟星海?本王帮你!”
在乐芙琳的驱使下,红色丝线织成一张大网,将徐书彦与那颗星辰隔绝。
一支触手如同一根鞭子抽打在那颗青色星辰之上,加速了它的旋转。
“啪啪”声不绝于耳,触手每次抽打都会被烫出一缕黑烟,但乐芙琳毫不在乎,只是欣赏着星辰越转越快。
红色大网底下的徐书彦却是备受煎熬。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不断抽搐,他遍体生红,就像在滚烫的开水里泡过一般。
紧接着,他的身体竟然出现了裂纹,鲜血还没有流出就被蒸发成蒸汽。
所以落入少女的眼中,徐书彦就像一具干枯的红色干尸。
李行舟将燕青搂在怀里,一只手死死摁住燕青的后背,使她不得不眼不见为净。
“没事的,没事的,坚持一会会就好了。”李行舟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徐书彦或者是哽咽抽泣的燕青。
正常人开辟星海,都是根据呼吸法门,循规蹈矩,日积月累推动命星旋转,都是燕子衔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徐书彦“砰”的一声如同一具泥人炸碎,然后身体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他眼眸浑浊,还没等意识苏醒,身子将将躬起并又瘫倒在地。
周而复始,短短一个钟头的时间,那颗星辰不知道以大周天运转了多少次,徐书彦身体也不知道崩碎了多少次。
可乐芙琳竟然丝毫不觉乏味,她总是会有意无意瞟向李行舟,只是看他紧闭的眼眸微微颤抖,就不会觉得枯燥。
乐芙琳咯咯笑道:“李行舟,到时候我会豢养一群人族,每天就这么玩儿,既然你陇西李氏死绝了,可帝都李氏还枝繁叶茂呢。”
“砰”在乐芙琳的言语间徐书彦的身体再次炸碎开来,可这次并没有等来徐书彦重新凝聚的身体。
只见那颗青色光芒内敛的星辰此刻正在猛烈的颤动,好似某种力量再也不受控制,大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架势。
乐芙琳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
于此同时,青色光芒四射,瞬间笼罩整个鲜血长河的空间。
光芒褪去之后,鲜血长河依旧是那条鲜血长河,只是先前透顶那雾蒙蒙的猩红的天空,多了几道青色光束,就像滴落在水里没有渲染开的颜料。
感觉到李行舟紧护着她的手有些放松了,燕青缓缓抬起头,看见天空那绚丽的景色不由得止住了哽咽喃喃道:“好美。”
李行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
其实压力最大,最紧张的不是乐芙琳,而是藏匿在鲜血长河之下的那个神秘存在。
一声沉闷的嘶吼声响彻天地,无数根触手,从鲜血长河之中探出。
鲜红与青色掺杂的天空中,有一双金色瞳孔注视着这一切。
这或许是两个种族,两条大道,两位神秘守护者的第一次对峙。
鲜血长河之下再次传来一道声响,倒不是先前那般的嘶吼,而是一种晦涩难懂语言。
乐芙琳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那个重新凝聚身体半跪在地的少年,身体被几根触手包裹着缓缓沉没进鲜血长河之中。
李行舟长出了口气,徐书彦星海的开辟多少是有点揠苗助长,但好在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委屈了这么一个身世凄惨的孩子。
不知道以后境界越来越高,看的越来越远,活的越来越明白的徐书彦回过身在咀嚼这一件事,是否对他这个爷爷更是心生怨怼?
天空中青色的光缕缓缓消散,一颗淡黄色的光点却突兀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乐芙琳虽然已经陷入沉睡,但意识还未彻底沉眠,当感知到那粒淡黄色光粒的存在时,她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好似不屑,又好似在责怪鲜血长河下那位神秘存在竟然放任人族如此在鲜血长河肆意妄为,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溜达一圈。
但说白了,如今这一小段鲜血长河会沦落至此,还是这位女王当年太过争强好胜,这才导致李行舟打开了鲜血长河的大门,不仅强行将自己拘押在此,还导致这一小段鲜血长河暂时换了把“锁”,只要有人能叩响“大门”李行舟就有能力替他开门。
那粒淡黄色的光粒,有一个名字“稚子”。
是人族帝国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宰辅的手段。
稚子不是所谓术法,也不是科技产物,更不是生命体,如果需要一个解释,按照那位宰辅的说法,稚子就是一个智慧体。
稚子的存在并不神秘,几乎遍布星澜大陆和上层大陆各个角落,当年就要入侵离黯大陆,还是那位魔裔君主亲自出手才将稚子隔绝在了星澜大陆。
瞧见稚子之后李行舟这才缓缓起身,一手牵着燕青走向徐书彦,他想本想拍拍徐书彦的肩头,最后却换了动作只是抖了抖袖子。
“书彦,不是熬过了一些苦难,就代表那些苦难临头就是对的,但是今天你遭受的折磨只会让你以后更不容易去死。”李行舟没有解释太多。
眼神冰冷却涣散的徐书彦还是紧咬牙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看着闪烁的稚子,面对乐芙琳还有兴致打趣的李行舟,此刻语气倒有些冰冷“陇西李氏不欠帝国什么了,孩子们交给你,交给帝国,就不要让我太失望,更不要寒了孩子们的心。”
那粒稚子徐徐展开,姜毋赊的投影出现在李行舟面前。
一具投影,一具快要消散的孤魂。
姜毋赊缓缓点头,再次犹如十几年前一样朝这位抚仙王作揖行礼。
“您的恩情,晚辈会馈赠到所有人类身上,至于他们配不配给陇西李氏说声谢谢,那是他们的事,我姜毋赊,天水姜氏一定能说,且愿说。”姜毋赊此刻莫名多了些书生意气。
李行舟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老了,先走吧。”
姜毋赊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分别摁住了徐书彦和燕青的肩膀。
两人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李行舟看着不知所踪的稚子继续枯坐,只是先前那十几年,有个叫燕青的孩子。
如今只剩下了自己。
为人族在鲜血长河开门的是李行舟,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搭建一条通道前往鲜血长河。
姜毋赊通过稚子搭建的这条通道,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粒稚子。
然而此消彼长,他姜毋赊每损耗一粒稚子,那位魔裔君主就会多一粒秽子。
稚子不会死亡,但会成为秽子。
这条通道流光溢彩,时间空间如同颜料被混合在一起却颜色泾渭分明。
只是这样绚烂的景色并未持续多久,前面便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粒稚子悬浮在黑色之中,一粒黑色光点的秽子悬浮在色彩斑斓通道之中。
看似秽子在后稚子在前,实际上对于稚子而言是前有堵截,后也有堵截。
两个投影分别展开,这并不是姜毋赊与这位魔裔君主第一次见面。
“徐书彦给我,燕青你可以带走。”姜毋赊率先开口。
那位魔裔君主笑了笑,这位目睹了血族王座更迭大君,笑起来真让人如沐春风。
“可以。”他笑道。
“我其实比你更会带孩子。”他又补充道。
两具投影并肩而行不论是截胡的魔裔君主,还是被截胡的姜毋赊都显得很闲庭信步。
姿容更显年轻的魔裔君主问道:“鲜血长河的那位神秘存在,真的存在吗?”
姜毋赊点点头回道:“我人族星光大道的那位存在也已经苏醒。”
魔裔君主扭过头叹了口气哀怨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少年郎的功劳,早知道就选他了。”
姜毋赊没有搭话只是说道:“不知道兽人的那座黑暗森林里的那位是否也已经醒了。”
“应该没有,兽人年轻一辈当中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天才,倒是有些青黄不接了,不过也说不准,谁知道那座森林里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个什么东西。”魔裔君主摆了摆手。
这两位之所以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按照魔裔君主的说法,那就是他们都是被知识诅咒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活的很轻松。
事实上两人可以说的上是真正心照不宣的知己。
他们所图谋的从来不是一个帝国,甚至是一个文明。
就好似对弈,看似黑白落子有来有回,实际上却是以黑白棋子作一幅宏图大业。
在姜毋赊心里有一个隐瞒了许久的秘密,如果当年不是这位魔裔君主暗中出手,李行舟其实没有太大把握能将乐芙琳拽入鲜血长河,更别说在鲜血长河之中截取一段区域鸠占鹊巢,还能刚好将乐芙琳拘禁其中。
这些所谓的偶然,不过是这位大君的有意为之罢了。
“徐书彦的命星很不寻常,我会去寻找那颗星辰的存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姜毋赊话没说话就被他打断。
“我对这种所谓的种族文明战争不感兴趣,我更好奇那颗命星有什么不同寻常。”
魔裔君主恍然,说出了答案:“星光大道里的那位之所以现世,应该是和徐书彦那颗命星有些关系的。”
“能不能让我看看?”
听到这句话,姜毋赊扯了扯嘴角。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很多,聊的都是人族与异族战事的走向,就像两个局外人,聊着另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
或点拨或决断,无所不谈。
至始至终好像二人从未参与这场战争一般。
事实上自从姜毋赊拟定帝国避战方案,逃亡上层大陆之后,这位帝国首辅就很少参与内阁议事,反倒是他那个嫡长子姜甫臣作为起居郎,没落下每一场内阁议事。
在外人眼里,大有姜毋赊想要退居幕后的想法。
“你那个长子不错的,我这儿也有个心肝宝贝,什么时候你家老大登台我也让我那个学生上场,就纯粹以两国战事为主,来一场对弈,也好让我解解闷,毕竟等你回来这件事还是很无聊的。”
姜毋赊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怎么办?”
他耸了耸肩答道:“那就不把你这个朋友当朋友了。”
姜毋赊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自己没有回来,这位魔裔君主也就不会因为自己是人族,就给人族多一分情面。